Lussion.

搁置号

【米英】缓刑
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
他能闻到腐朽的木头味,空气又冷又潮,他被捆绑着双手,两个士兵在后面不耐烦地催促着他。快点,柯克兰先生,不知谁的脚踹到了他的小腿骨,不稳的模样惹的士兵恶意地笑出声来,前面就是您的归属地啦,有人还在那里等着你呢。
   
亚瑟抬起头,一扇环绕着锁链的铁门在阴暗处浮现,红色的锈迹腐蚀了泛着冷光的金属。玛丽罗斯炮门口正朝他敞胸露怀,发出诚挚的邀请。一个士兵用钥匙打开门,串到一块的钥匙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,在这个死寂的地方听起来还真是无比的刺耳。亚瑟被推了进去,微弱的火光随着门的闭合从他脸上扫去,影子也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融进了黑暗。
  
"走运的家伙,"他听到门外的士兵谈论着,"他们有四天的缓刑期。"

   
    
01.
   
"嘿,先生,你还好吗?"
  
亚瑟睁开眼皮,看到一张紧凑到他面前的脸,两只眼睛像鬼魂一样发出惨白的光,他一下子被惊的坐了起来,哦上帝!他的头磕到对方的鼻梁上,你吓到我了。
  
"哈哈,抱歉抱歉。"对方揉了揉鼻梁,没心没肺地笑着,这时亚瑟才发现那鬼魂的光来自于一副眼镜,"你从上面摔下来后就没有任何动静,甚至连叫声也没有,我以为扔下来的是一具尸体,没想到你还有气息。"
  
亚瑟望着上方,他好像想起来了,门关上后他向前走,结果一脚踩空——他凝望着深渊,同样的,深渊也在凝望着他。
  
"我昏了多久了?"他问。
  
"没多久,也就一两个小时?"对方拧紧眉毛,"在这该死的地方我算不出准确的时间。"
  
"是吗。"亚瑟喃喃道,"可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。"
  
"我是上午被关进来的,这下面真他妈的冷,又冷又硬,我掉下来的时候把手腕扭伤了。"
  
"深感同情。"
   
"不出意外的话我们马上就要死了。"对方叹了口气,他爬到亚瑟身边,靠着地面:"海水会淹没我们,我们将沉进海底。"
  
"……"
  
"对了,老兄,你叫什么名字?怎么进来的?"对方突然问道,"我叫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,你可以直接称呼我姓名,也可以称呼我为琼斯先生,在这里见鬼的礼貌并没有什么用,你还是叫我阿尔吧。"
 
亚瑟点点头,"阿尔。"
    
"我杀了个人,因为那混蛋当着我的面上了我妹妹,我就把他的喉咙割断了,血溅了满地。"  
     
"可笑的是,他的女人,那个婊子,还是我妹妹的朋友,她把我们告到了行政官那,于是我就被送进了这里,而我妹妹却被送到了军队——"
  
他顿了顿,"她现在也成了婊子,而我成了死刑犯。"
  
"……"
   
"礼尚往来,老兄,反正都要死了,和我谈谈你吧。"
   
"亚瑟柯克兰。"亚瑟说道,"关于你的遭遇,我很惋惜,可你是个英雄,而我却是个恶魔。"
  
"哦,此话怎讲?"阿尔弗雷德兴奋地眨了眨眼睛,"亚瑟,你怎么成为了恶魔?"
  
"我把所有人都害死了。"亚瑟抱着头,看上去十分纠结,"抱歉……现在我很疲惫,不想说了,过会罢,过会我在和你讲,因为回忆它实在是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。"
  
"好吧,那也只能等我们淹死后在地狱里说咯。"阿尔弗雷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,"说不定我们还被分配到一个牢房里哩。"
  
"我们有四天喘气的时间。"亚瑟说道,"阿尔,我听到他们的谈话,货期延时了,船要四天后才能开走。"
    
"缓刑期四天吗,哦。"阿尔兴奋地掰起了四根手指,"四这个数字还真是吉利——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。"
  
"……在东方,四这个数字可是与死谐音。"
 
"噢,好吧。"阿尔垂下手,看起来有些丧气:"我收回我刚刚的话。"
  
两人陷入沉默。
   
"等待死亡才是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。"最终亚瑟打破了这片静默。"真不公平,比起淹死,我更愿意被婊子男人的鬼魂割破喉咙。"阿尔弗雷德打了个哈欠。
  
亚瑟沉默不语,他倚着冰冷的木板,伴随着潮湿的泥土和咸腥的海水味,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他又梦到了那场战役,由于一个错误的判断,葬送了所有的成员。
   
他本来是无罪的,可他脱离不了责任——本以为今天就能解脱,结果,他还要在这个冰冷的囚房里忏悔四天,并且和一个英雄杀人犯。
 
   
02.
 
他被一阵大力摇醒。睁开眼睛,阿尔弗雷德那张兴奋得面孔映入他的眼帘。

"嘿亚瑟,你瞧啊。"阿尔把他拉到有光的那一处,"我们还能看到今天的太阳。"
  
"是啊,还能看到。"亚瑟说道,"三天后,我们就会被露出阳光的地方淹死。"
   
"你真悲观。"阿尔撇了撇嘴,"不过,现在和我说说吧,你那悲惨的遭遇,你晚上做梦一直在说梦话。"
  
"……你听到了什么?"
  
"我听到你在自责,不停地。"阿尔弗雷德翻了个白眼,"需要我为您重复吗,上帝保佑愿我们共同……"
  
"好啦,闭嘴。"亚瑟制止他,"你在骗我,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,军人最忌讳的就是这张嘴,如果我在睡梦中不小心把机密透露出去,我早就死在床上了。"
  
"我从来不说谎!"
  
"你现在就在说谎,我怀疑你进来的故事都是编造的。"
   
"最起码我的名字是真的。"阿尔眨了眨眼睛,"我真的叫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。"
  
"既然都不愿意提及自己的罪行,那就谁也都不要说好了。"亚瑟垂下眼帘,"反正它不会是个令人愉快的话题。"
  
"说的对,亚瑟。"阿尔将头枕在手臂上,沐浴着上方窄小的阳光,"那就说点别的吧,讲讲你这辈子最想做的事?"
  
"最想做的……"亚瑟眼神黯淡了下来,"被我自己给毁了。"
   
"哦,别这样,你总是把话题往沉重的方面上带,和你谈话真累人,哎……你今年多大?"
  
"三十三。"
   
"我比你小六岁,你应该感到庆幸,亚瑟,你至少比我多活了六年。"
    
"……我想也是。"
    
"亚瑟,我有点渴了。"阿尔舔了舔嘴唇,他有些口干舌燥,"我本以为人在死之前可以饱餐一顿,可是我们现在连滴水都没有。"
  
"是你太能说了。"亚瑟摸了摸自己的嘴唇,上面已经干的起皮了,"在等两天,我们就有新鲜的海水可以喝了。"
    
"亚蒂。"
  
"嗯?"
  
"不习惯新称呼吗?我以为叫你亚蒂你会感到亲切些。"
  
"不,我觉得挺好的,我的朋友之前就这么称呼我。"
  
"好吧,我猜你接下来要说他们都不在了,然后都是你的错。"
  
"……事实上是这样的。"亚瑟回答时颇为感伤。
  
阿尔这回没有说话,他眯眼看着那个洞口,阳光在他的镜片上反出刺眼的白光。
  
  
03.
   
发送不了消息,亚瑟柯克兰焦急地敲打着电台,快点啊,快!他必须赶在敌人援军到来之前下令撤退。可那该死的电台只会发出嘈杂的声响,雪花的页面在显示器上闪烁着。
   
"Shit!"他骂道,把手中的通讯器用力地摔在地上,然后又捡起来,别在腰上。
   
亚瑟迅速地收拾好装备,带上头盔,他开车来到那个战场上,端着冲锋枪,在隐蔽的地方下行走,树丛里,废墟下,这里都弥留着战斗过的痕迹。一条血河淌进了他脚边的下水道,有一具被贯穿头颅的尸体摆在那,他将尸体翻了个面,青年的眼睛半睁着,脸上还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,亚瑟在他的军服上看到了属于自己部署的军徽,这个孩子是个新人,他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的父母带来荣誉,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垃圾堆旁。
  
他帮青年阖上双眼,继续往前走,周围安静的可怕,偶尔会听见金属掉落的声音,走到工厂时,腰上别着的通讯器突然嘶拉地响了一声,亚瑟按下了接听键,有声音伴随着嘈杂的电流传了过来。
  
"柯克兰长官,柯克兰长官,您在听吗?"
 
"是的,我在。"亚瑟沉稳地回答,"你是……"
  
"您快离开那!回到这边来!"对面的人声音急促了起来,"有人……"
  
通讯器突然被切断了联系,亚瑟把他放在嘴边,喂,喂?他呼叫了好几声,不停地重启开关想要恢复,但仍没有任何反应。联系彻底断了,亚瑟垂下手臂,他犹豫了一会,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走。这周围不是他队友的尸体就是敌人的尸体,他在心里统计了一下,以目前的状况,自己的人占大多数。
  
他走进工厂,这里显然经历了一场激战,墙壁上到处都是子弹空,地面被手榴弹炸的坑坑洼洼,亚瑟走了一圈,却没有发现任何人,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发现,楼下破坏的严重,而楼上却完好无损。如此看来,那就只有一种可能,他们的人被逼进一楼,最后放弃了抵抗。
    
亚瑟准备离开了,这时,好几辆战车开到了工厂门前,亚瑟被堵在里面,所有的士兵从上面下来,他们全副武装,举起枪,对着里面唯一的目标。亚瑟举起手,他扔下自己的装备,有人用绳子把他的手捆到身后,麻袋套住了他的脑袋。
  
在一片漆黑中,亚瑟被自己的人袭击了后颈,失去了知觉。他再次醒来时,发现自己被扣上了叛徒的罪名,交给当地行政官处以死刑。
      
  
04. 
   
"那个行政官的弟弟死在了我指挥的战场上,总部把我交给他的意思是想让他亲手开枪处决我,图报仇的快感,以后好帮他们办事。他却把我送进了这个地方。"
  
"他的弟弟没了归宿,他也不会让你有的。"阿尔满脸遗憾的说道,"我们的尸体会被海里的大鱼啃食,而那些大鱼——它们以后也许就摆会在我们某个朋友或亲人的餐桌上,啊,想想就很令人绝望了。"
  
"我讲完了,明天就到期了。"亚瑟仰起头,他伸手去触摸漏洞里的星空,"等船一开,开到大海中央,我们就会被扔下去。"

"你太冤了。"阿尔愤愤不平地说道,"你不该死的,你应该和他们说出实情,至少告诉他们,你不是叛徒。"
  
"我……"亚瑟张了张嘴,"我觉得这样挺好的,离开了战场,我也没有什么念想继续活下去,唯一遗憾的死的太窝囊了。"男人突然开起了自嘲的玩笑,他挑起干裂的唇角,"只有你和这个带来死亡的漏洞。"
 
亚蒂。阿尔突然叫他道,亚瑟转过头,一脸疑惑地望着他,怎么了?没什么,青年摇了摇头,他向上推了推眼镜,耸肩笑道,好好享受我们最后一个夜晚吧。
   
   
05.
   
达芬奇的那幅画现在死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,《最后的晚餐》里犹大打翻盐罐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在他内心里上演的淋漓尽致,但他表面上还是挂着笑容,有如旭日般温暖,他的队友说无论如何,他的存在总是能给人带来宽慰。
  
也许吧,镜面反射的光芒掩盖了青年湛蓝的眼瞳,如果阿尔弗雷德现在摘下眼镜,你会发现那双眼睛是冰冷没有任何笑意的。
  
太无聊了,太简单了。被发现了只需在扳机上动动手指,那个人就会永远地闭上嘴巴;被怀疑了,只需扯起嘴角,挠挠头再傻笑地应对,就会彻底洗清。
  
除了一个人,他的双眼最终锁定在他的长官身上,亚瑟柯克兰,这个男人从不相信除他以外人的措辞,应付他总是最麻烦的,阿尔在人堆里望着他,他的等级不够,需要柯克兰的副级将他们每个人的情况转达,他没能有机会和自己的长官说话。
  
他切断了柯克兰和所有人的通讯,成功地将他了引出去,然后联系自己的接应人员。在他把所有情况透露出去后,柯克兰的副级走了进来,他负着伤,叫着自己长官的名字,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。男人用电台联系自己的长官,动作焦急而又紧迫:
  
"柯克兰长官,柯克兰长官,您在听吗?"
 
"是的,我在。你是……"
  
"您快离开那!回到这边来!有人叛变了,我们的消息都被透露了出去。"
  
通讯再次被切断,副级传达的话戛然而止,子弹贯穿了男人的心脏,阿尔转了转冒气的枪口,优雅地吹了一口气。可他并没有惬意太长时间,他的脚刚迈出门坎,就被总队的人压制了起来,他被人按到了地上,领头用皮靴死死踩着他的脑袋,在他漂亮的金发上碾压着。
 
幸运日是到头了,阿尔唾了口血沫,男人冷声问他的目的,他摇了摇头,颤抖着身体说道,我……我也是听从安排的。
  
他一向擅长演戏,但对方并不在乎他的反应是真是假,男人扬起了锋利的下巴,残忍地笑了一下,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,指使你这么做的人是谁?阿尔微微眯起眼睛,发现那个人眼里满怀着兴奋和期待,他在渴望他嘴里说出的人名,因为那是他最希望听到的。
  
这下可真有意思了,内讧。阿尔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,他低垂着头,颤抖着声音说道:"是,是柯克兰长官。"
   
男人果然露出了满意的神情,他被先一步扭送到了这里。在得知这个地方用途后,阿尔猜测,如果那个男人真如他想象的那般,想要除掉亚瑟柯克兰,必然会把他们关在一起。想到这里,他有些忍俊不禁,毕竟,在这个世界上,可没人愿意和一个背叛自己的人死在一起。
   

06.
   
"亚蒂,船开了吧。"
  
"嗯,我早上听到声音了。"
   
"多久了?"
  
"……我不知道。"
  
亚瑟费力地支起身体,他将自己挪到铁墙旁边,阿尔也慢慢蹭了过来,他靠着亚瑟的肩膀。
  
"其实我最害怕窒息。"亚瑟有些惨淡的笑了一下,"我难以想象空气从自己的体内中流失,最后死去的过程。"
  
阿尔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:"你有和谁说过吗?"
  
"什么?"
  
"你害怕窒息。"
  
"哦,只有总部清楚,所以他从来不让我参加海上的军事活动。"
   
"好吧。"
   
亚瑟的头突然就被对方扣住了,阿尔吻着他,舌头撬开他的牙齿,青年的气息就这样过渡到了亚瑟的口腔。
  
"老天,你在干什么?"亚瑟一把推开他,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:"亲吻一个男人?"
  
"我在帮你呼吸啊。"青年笑道,"你的肺活量肯定糟糕透顶。"
  
他们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两人所在的沉船被推下去了,海水顺着漏洞汹涌的灌了进来,亚瑟被突如其来的海水呛到,止不住地咳嗽着,阿尔拉着他,他们靠着墙壁,沉默地看着灌进来的海水。
     
水渐渐淹没了他们的双脚,随即是小腿,最后到了腰际。亚瑟深吸一口气,寒冷和恐惧折磨着他的内心,在这个空间里,海水如同黑色的森林,随时将他覆盖在里面。
    
"进来的头一次感觉时间过的真快……"阿尔踮起脚,他不得不仰起头呼吸了,亚瑟也一样,水没过两人的胸口。
   
即将淹没头部的那一刻时,阿尔突然笑了起来,他捧住亚瑟的脸,说道:"亚蒂,你还记得刚才的呼吸传递吗?"
  
亚瑟吃力地点点头。
  
"我数到三,我们一起沉进去,本英雄给你呼吸传递。"
   
亚瑟有些被逗笑了,"那我可得先闭上眼睛。"
   
"好了,我们开始吧。"阿尔扬起嘴角,青年耳边翻涌着海水的声音,他深吸一口气。
  
"一,二,三……"
   
【END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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